武汉大学教授赵冰现在有些忧虑。

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首次将工业遗产纳入调查范围。2009年3月,湖北省文物局启动工业遗产专项调查,委托国家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委员、武汉大学规划与设计学科创始人赵冰,在全省各地进行工业遗产调查。至今,调查工作已进行一年有余,调查结果显示,湖北工业遗产资源丰富,但是正在迅速消亡,而相关部门也尚未出台保护性的法律法规。

赵教授的忧虑也正来源于此。

工业遗产迅速消亡文化损失难弥补

湖北是中国近现代工业的发祥地之一,也是近现代中国制造业的重要聚集区,洋务运动时期、民族工业发达时期、前苏联援建中国时期、三线建设时期,都在这里留下了大量的工业遗产。赵冰在调查中发现,湖北的工业遗产资源相当丰富,但是消亡的速度也是惊人的。特别是随着城市的发展,房地产开发正在蚕食鲸吞这些见证了城市历史的工业遗产。

赵冰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工业遗产的调查、保护和再利用的研究,为保护工业遗产四处奔走。

谈起工业遗产的消亡,赵冰语气中充满了遗憾与心痛：“近代工业发展时期,张之洞在武汉进行了包括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在内的大规模的工业建设,给现在的武汉留下了大量的工业遗产,可是今天留存的东西还有多少呢?虽然有关部门建立了张之洞与汉阳铁厂博物馆,但是物质化的证据已然丧失。另外,武汉重型机械厂地块的出让更是一大损失,工业遗产给房地产让了路,独独留下可怜的大门等倒成了房地产商营利的噱头,这是可悲的。以前发生过炸掉武汉展览馆的事件,而武重工业遗产的损失,不亚于武汉展览馆被炸掉的悲剧。武汉锅炉厂地块卖给房地产商也是一样,文化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湖北省的工业遗产保护现状不容乐观,“武汉是我省工业遗产最丰富的地方都尚且如此,那其他的地方就根本不用谈了。大的都保护不了,何谈小的?”赵教授的话,说得十分严峻。

工业遗迹变成房地产开发的牺牲品

工业遗产记录了城市的历史,不同的工业地标,指引着人们对不同年代中国的认识。但是,工业遗产并没有得到与它的地位相对应的保护。

我国各个城市在工业遗产保护方面意识都不够,而武汉作为中国近现代举足轻重的工业城市,在工业遗产特别是毛泽东时代的工业遗产保护方面意识明显跟不上时代发展。很多宝贵的工业遗产,在不经意间就消亡了。

“造成工业遗产保护不力的原因与当代城市的发展也是息息相关的。当代城市化加速发展,使得这些原本位于城市边缘地带的工业区进入了城市中心地段,这样就出现了工厂的外迁,留下了许多有特色的现代工业遗迹。是将这些遗迹变成房地产开发的牺牲品,还是对其进行保护和有创意的再利用?这是个重要的抉择,武汉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使它原本拥有的丰富的毛泽东时代的工业遗产丧失殆尽。”赵冰教授强调,靠出卖工业遗产用地获得大量的财政收入,表面上看来是获利了,但是从长远来讲,是得不偿失的。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湖北省黄石市在工业遗产保护这一方面,做得要好。

黄石将武钢的矿山基地——铁山建设成国家矿山公园,成为了黄石市区重要的风景区。黄石市下辖大冶的铜绿山矿区的矿业遗址也得到了保护。这些做法,赵冰在其中起到了推动作用,相关的部门对工业遗产有正确的认识,从善如流,才使得工业遗产保护工作在黄石结下了硕果。

记者致电湖北省文物局,该局表示工业遗产是比较新的一个概念,他们也还没有丰富的经验来处理这项工作,保护工作还没有提上日程。

工业遗产应列为文物由法律来保护

据介绍,目前现行法律法规还未将近代优秀工业建筑划入“文物”范畴,由于缺少法律保护,一些具有历史价值的工业遗产在城市建设中面临被拆除的命运。

赵冰表示,有关方面应尽快出台相关的法律法规,使工业遗产的保护工作有法可依。法律法规对工业遗产保护作出相关规定后,政府部门和有关单位作出影响工业遗产的决定时将受到约束和规范,公民的保护意识也会得到提高,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保证工业遗产保护工作的有效开展。2003年国际工业遗产保护联合会通过了《下塔吉尔宪章》,对工业遗产进行了界定,这可以为相关的立法工作提供一些参考。

文物保护法明确规定了文物的范围:包括可移动的和不可移动的一切历史文化遗存,在年代上不仅限于古代,而且包括了近现代,直到当代。因为文物种类繁多,年代不一,文物保护出现了许多难点。其中之一就是文物法律体系虽初步建立,但缺乏操作性强的各类细则,保护中法律功效略显薄弱。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文物保护领域也出现了许多新情况,新问题,这给文物保护提出了更加严格和精细的要求,法制建设脚步的缓慢和文物保护的迫切需要这一对矛盾尤为突出。近年来,无论是国家文物部门,还是文物专家都在关注这一问题,大家达成一种共识,那就是文物保护需要加快法律法规“专属化”的脚步,分门别类,区别对待。

2006年12月1日开始实施的《长城保护条例》,是我国第一次针对单体文物出台的专项保护法规。赵冰表示,工业遗产什么时候能拥有这份“法律幸福”还是个未知数。地方政府应根据当地情况将起草保护工业遗产的地方性法规提上日程,而不再是一味地等待。

赵冰特别提出,“城市发展尽管离不开资金,但其根本目标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市民生活得更好,目标错了,方式、方法全错。我们应该告别30多年来城市以赢利为目标的片面发展,转向公民社会的建构,去致力解决城市发展中的大大小小的社会问题,维护每个公民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