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伐尽,水泽湮枯,将来的一滴水,将和血液等价”。近日关于“水流困局”的讨论,让鲁迅80多年前发出的这一警示,尤显意味深长。
去年此时,舟曲泥石流演成国殇,一年之后,白龙江流域上千座小水电站影响水文生态;高尔夫球场占地质疑未绝,河北、辽宁等地一些球场私自挖井、污染水源再起争议;一半左右的地表水被污染,近六成地下水水质较差,数据触目惊心……“涸泽而渔”一词于此,有着格外的意义:水脏了、水干了,丧失生存空间的将不仅仅是鱼。水资源问题如高悬的达摩克利斯剑,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水被认为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无论是城市的发展,还是能源的开发,往往不惮于“涸泽”。但是,人类活动必然会影响环境,这使水资源同样成为“有限资源”。植被破坏、土地硬化,土壤的持水能力必然减退,北京平原从水渠纵横到缺水严重,就是例证;人口增加、经济发展,人均资源量就相对减少,并使水污染的风险加剧,造成水资源萎缩。水环境的承受力,成为长远发展不可规避的硬约束。
水不仅是生命之源,也是生产之要、生态之基、发展之本。以舟曲为例,小水电过度建设使江河断流,影响育林和农业生产,更使泥石流等灾害易发,发展面临饮鸩止渴的险境。按今年中央一号文件——《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水利改革发展的决定》,合理开发水能资源需要在保护生态的前提下进行。不仅是小水电,整个水资源的利用,都不能一味上马、粗放开发,而必须是在环保前提下的科学发展。
水流的困局,在很大程度上是管理的困局。水电资源集中在经济相对落后的西南山区,“靠水吃水”的发展模式有其必然性,这势必使得水资源难以承载一些地方干部强烈的发展冲动和畸形的政绩观念。另一方面,水资源的利用和管理跟不上城市化迅速推进的步伐,无论是城市给排水系统的建设还是用水的计划和分配,既缺少合理标准也没有强力执行。
更重要的是,从某种程度上说,水资源、水环境的管理部门,不管是水利部门、地质部门、环保部门还是市政部门,在某种程度上都处于弱势。在一些地方看来,它们不能产生直接的“效益”,不是发展的推动者,而是发展的“消费者”,甚至因其“守门人”的性质而拖了发展的后腿。也因为一些体制机制的限制,在生产总值为核心的发展系统中,这些部门难免失去话语权,甚至可能成为水环境破坏、水资源浪费的“背书者”。
经济学家认为,未来区域经济的发展,水资源的数量和质量是决定性因素。如果说安全生产事故背后是“带血的发展”,那么破坏水资源的发展则是“失血的发展”。这虽然可能带来短期收益,但长久来看,却不仅会产生生态问题,有损公众健康权、生命权,更会让地方经济失去基础,陷入发展的贫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