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专家曾说,中国是一个国家四个世界。单纯从大都市看,中国的现代化程度跟发达国家相比差别不大,甚至比发达国家还现代。说到农村,去过欧美、日韩的人会发现,他们的农村与城市差别很小,大多美丽如画,有的比城市还美丽;并且他们的乡村是一个有乡愁,让人流连忘返、去了不想离开的地方。所以,我们常常看到美国总统会见贵宾时并不都在大都市,还会选择乡村,他们认为这是对最尊贵客人的一种礼仪。我国乡村呢,跟非洲差不多,有的甚至比非洲还要落后,是去了再也不想去的地方。这样的现状也是为什么我国农村居民大多希望逃离乡村的主要原因。
那么,造成我国乡村不美丽的主要障碍是什么?我认为有十大障碍,其中宏观政策层面有六条,微观层面有四条。如果我国下一步发展重点转向乡村,把原来被遗忘的角落慢慢建设起来,那么,20年后,乡村一定是另外一种景象。
六大宏观障碍
障碍1:农村房产不准村外交易,等于扼住乡村发展建设的咽喉
我国农村房屋只能在村庄内交易,而村庄内每家都有房子,谁还会买别人的房子?这基本上堵死了农村房屋的价值提升空间,使农村房屋成了沉睡的资产。城市建设用地上的房屋为城市居民带来了巨大的财富效应,而农村居民虽然拥有同样大小的土地,由于不可交易,难以产生任何经济价值,所以基本上还属于无产阶级。
记得20多年前,当时我准备毕业留校当老师时,不少人告诉我,你可能20年内都没有独立住房,只能住筒子楼,因为不少已工作十几年的老师还住在筒子楼。没想到,两年之后,学校就分给我一套房子。这是为什么呢?是我赶上了好时候。当时国家在推进城市房改,这打破了原来垄断的、不可交易的房地产市场,允许社会资本进入城市房地产市场,允许城市房屋进行交易,也让有房的城市居民变成了有产阶级。可是我国农村土地是集体所有,根据相关规定,农村房屋只能在村集体组织内部进行交易,这不但无法吸引外来资本投资,而且斩断了一些想到农村买房的城市居民的后路。所以,当北京郑各庄村书记20多年前把一部分村庄土地拿来建房交易,将原来脏乱差的村庄变成现在北京市最美丽的村庄,这里的房子仍然是小产权房,仍然被界定为非法。这是我国乡村不美丽的最主要原因,也是最基本的问题与障碍。现在,建得美丽的一些乡村基本上都在打擦边球。最近,中央也在对农村宅基地进行试点改革。如果农村建设用地可以像城市建设用地一样,同权同价进行交易,我国乡村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化。
障碍2:99%的农村建房无法贷款
农村房屋建设、村庄建设不能利用银行抵押贷款,是农村房屋质量差、乡村不美丽的核心原因之二。与城市居民买房基本靠贷款,贷上几十万元甚至上百万元,每年分期还相比,农村一般需要一家人用十几年时间攒钱建房。我国城市住宅是70年产权,就是说房屋住70年是没有问题的,但农村呢?寿命只有10年,质量状况可想而知。究其原因,农民主要靠自己攒的钱,无法依靠外来资金。
我最近去云南红河州调研,发现当地在推广农村建房抵押贷款活动,经过三年的建设,有相当一批村庄旧貌换新颜,房屋质量得到根本改善。农村再不像过去那样破破烂烂了,取而代之的是山青水秀风光好,再加上民族风情,乡村变得别有风味。这也是近些年为什么年轻人喜欢去云南大理、丽江、红河州旅游的主要原因。云南红河州对乡村改造有个很棒的理念,就是对农村发展进行一系列的政策改革,包括村庄建设可以抵押贷款。我希望这样的好政策能够更快一些在全国推广,因为现在99%的农村建房还享受不到这个政策。
障碍3:投入资金不足
国家近年来对农业投入不断加大,但对乡村建设的投入,按照农研会余展老师提供的数据,还不到1%。国家投入少,地方政府投入也少,这是乡村不美丽的原因之三。韩国当年的新村运动就是因为对村庄建设投入巨额资金,才使韩国农村大变样。德国也是如此。我调研过的北京密云与河北相邻的一个村,也是因为近几年国家与北京市各级投入近五千万元,让村庄大变样。国内外的案例都表明,一个村庄投入千万元左右,才会有质的改变。 我们国家有不到70万个村庄,每个村庄每年投入上百万元,经过十年的建设,就会彻底大变样。所以,村庄改造不能仅靠农民自己投入,国家以及各级政府都要投入。建议国家将未来“三农”的投入方向,从过去大部分的资金投入农业,慢慢转向村庄建设 。如果农村建设占三农投入的一大半甚至80%,美丽乡村将大有希望。
阻碍4:缺乏统一协调部门
目前,我国乡村规划、建设、发展等一系列的工作分散到各个职能部门,缺乏统一协调,导致一些村庄建设庸俗化,不仅我们想象中的乡村自然风光,就连生态环保也无法实现。联合国每年都评选最美丽乡村、最美丽城镇,入选的村庄大都结合乡村实际,建设得如诗如画。希望我们也能建设出那样的美丽乡村。
阻碍5:乡村仅仅被看成农民的住所
对于乡村,我们往往把它看成是农村居民居住的地方,实际上,它还有一个很大的功能,就是旅游观光度假休闲。比如,现代社会人的压力很大,人容易在精神方面出问题,据说这个比例在城市居民中达到10%。过去这些人是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的。在意大利,他们把这样的人送到罗马郊区附近的农村,让他们一边放松身心,一边在养猪场、养鸡场干活,半年、一年后就好了。如果我们能发挥农村在这方面的重要职能,让城市居民参与建设,乡村一定会有很大的改观。
阻碍6:乡村不应建成养老产业聚集地
我们在德国小镇考察发现,每户住宅的花园都很大。我们走进一个居民的花园,一位老人正在种花。他告诉我们,他原来在德国的中心城市工作,退休后到农村买了房子,经过20多年的建设,他的花园房子建得非常漂亮。他说,80岁以后会把房子卖掉,重新回到城市去,因为养老院、医疗方面还是城市好。从这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当城市人在城市积累了资金后,能够进入农村,对村庄投入很多钱进行改造,所以,德国的农村才会建设得那么美。我国已然进入老龄社会,在这方面可以借鉴其做法,而不是将农村建成养老产业聚集地。
四大微观障碍
障碍1:村庄数量太多
我国有67万个行政村,数量较多,尤其是南方的自然村,规模小,还分散,如果形成一定的规模,不但能够聚集人气,也更容易进行统一的基础设施建设。江苏等地近年来一直进行的村庄合并,有一定的道理。把分散的小村庄进行合并,形成小镇,便于统一规划建设。
障碍2:各自为政,缺乏组织性
目前我国农民呈现原子化状态,就是一家一户,分散,难以形成合力,导致村民各自为政,再加上大部分村庄没有集体资产,村庄内的基础设施很难得到建设改善,村庄的统一规划建设也无法进行。
障碍3:村庄缺人,更缺能人
我国大部分村庄处于空心村的状态,年轻的壮劳力都去城里打工了,只留下“386199部队”,导致在村庄建设方面缺人,更缺能人。如何解决这种困局,国务院已印发农民工回乡创业文件。另外,如果再能够吸引城里各行各业的精英到乡村去,村庄将呈现另外一种景象 。
障碍4:缺乏标准,缺乏分工
我国农村房屋建设标准较乱是导致村庄缺乏美感的主要原因。云南红河州的美丽乡村建设,根据本地条件,提出的标准是:白天看绿化,晚上看亮化,刮风下雨看净化,街头巷尾看美化,举手投足看文化。我很赞同他们的提法,各地应该因地制宜地提出一些标准。
以上四方面原因导致我国真正美丽的村庄万分之一都不到。
只有把美丽乡村建设的各种障碍消除了,我国乡村才会变得美好。未来20年应该是我国美丽乡村大发展的时期。让我们携起手来,把中国的乡村建设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