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与城市的交集,在我这阅历不深的20多年里,最多的也就是我的故乡呼和浩特和上大学的城市北京了。由成天让人灰头土脸的小乡村搬到省会城市,再由一个二线城市考学来到全国的政治中心、伟大首都,城市等级的逐渐上升给我的生活带来很多便利:教育、交通、娱乐、医疗……除了污染略重的空气质量,生活水平可以说是直线上升。但对我而言,一次次的搬迁虽然代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却也让我失去了许多。
乡音已改谁人识
从小生长在农村,我自然免不了张口闭口都是“此地话”(我们当地对方言的称呼),一直处于同一环境自然觉不出什么差别,但到了上小学搬到城里时这乡音带来的困扰对当时的我而言实在是有些大。
其实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似乎有些城里人对乡下人总是略带看不起的意味,土气、粗俗等等诸如此类的词总是与乡下人扯上了关系。当时一开口若是方言,周遭的小朋友就会嘲笑你是农村来的,小孩子的玩笑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但爱面子的我为了不被人看出来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能尽全力练习普通话,让自己不那么像一个外来者。所以从上小学的第一天起,我没有再说过一次方言,在任何时间都尽量说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于是我家就出现了全家说方言,我自己说普通话的情况,刚开始很是别扭,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时间长了我发现自己从小就说的方言居然完全离我而去了,有时自己想说一两句都会害羞地不好意思开口,觉得完全不在调上,见到过去熟识的叔叔阿姨有时也会被揶揄“成了个城里人,会不会忘掉我们”之类的话。但在当时而言,能讲一口较标准的普通话对我来说一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这使周围的人甚至是我自己都认为自己完全是这个城市土生土长的一份子,是个洋气的城里人。
直到来到北京上大学,我才逐渐意识到不会说方言是一种遗憾。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用方言和自己的家人、同学联络,用大多数人听不懂的方言来和家乡人进行的谈话,不仅有种可贵的私密感和安全感在里面,仿佛也蕴含了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方言,在这时成为了一种对家乡热爱之情的寄托。可惜此时的我只能说自己听得懂家乡话,而不会说了。这时的我反而觉得其实普通话标不标准也没那么重要,带点儿口音不也是一种乡情的表现吗?农村人又何妨呢,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出身,不承认农民祖先不是数典忘祖吗?不过方言已然是不会说了,只能努力提高觉悟了。
来自大草原的孩子
来到北京上大学算是我人生的一个拐点,因为一个落后的小地方的学生能考到北京上学总是让人感到幸运的,不论是旁观的他人还是身处其中的自己。但是来到北京后的一段时间我常常会觉得自己与这里总有些难以协调的地方。
其实呼和浩特距离北京不到500公里,随时都能坐上火车来场“说走就走的回家之行”,但是大多数淘宝卖家“偏远地区不包邮”的惯例和“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留给大家的固有印象让我一度被认为来自广袤无垠的大草原或者贫瘠不堪的荒漠深处。每次遇到陌生人聊到家乡,总会被问到我们是不是骑马上学,家住蒙古包,甚至还有人问到过我是不是来北京才第一次见到汽车……如此种种奇怪的问题总是让我哭笑不得。
其实许多人对此有误解并不是因为偏见,而是我们对于不同的城市乃至乡村本能地有着等级划分:一想到一线城市,大家想的都是高楼大厦林立的景观;而一说到西部地区,思维便会直接跳跃到“大漠孤烟直”的苍凉景象。所以不论是北京的本地人还是这里的长期居住者,对于“外地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屑的,他们手中的北京户口便是资本。
地域带给人的影响的确难以磨灭,所以从小生活在自治区的我和在北京上大学的我常常会有些矛盾,生活在北京、家乡在西部的我也总会有些许感触。但在这里生活、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我逐渐能够接受这些现状了,毕竟误解只是由于不了解而不是由于偏见,他人一些小小的优越感并不会对自身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只待有朝一日家乡也能跻身一线城市的行列,不过不能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即便只是因为敝帚自珍,我的那座城在我眼里也的确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