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召开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有一个新提法,让农民成为体面职业。这个新提法可能预示着政府对待“三农”问题有一个新思路,要打破农民的身份限制,今后农民只是一种职业而非身份。
农民究竟是一种身份还是一种职业?细究起来,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按理,农民和工人一样,只是一种职业的分工罢了,可实际上,在当下中国,农民不仅仅是一种职业,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等级、一种身份、一种生存状态、一种社会组织方式、一种文化乃至一种心理状态。
或许有人说,农民是一种身份还是一种职业,重要吗?当然很重要。发达国家也有农民,但那里的农民只是人们选择的一个职业,换言之,是从职业意义上来称呼农民的,所以,农民和工人、教师等,除了劳动方式不一样,其他作为公民的待遇是一样的。
所谓农民是一种职业,也就是指把务农作为一种职业,就好比老师把教书作为一种职业、医生把看病作为一种职业一样,是社会中千千万万个职业的一种。假如你是个知识分子,哪一天你厌倦了坐而论道,转而选择租几亩地种种,参与市场交易,那么,从进入市场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份就变成了一个农民。所以,职业农民的身份是随时可变换的,今天是农民,明天或许是工人,后天或许是教书的先生,只要你具备所从事行业的技能。
但农民是一种身份,不但意味着其职业与农业有关,更意味着其公民待遇与其他身份是不平等的。哪怕一个人从事其他行业,身份依然是农民。农民工就是一个例证。农民工所从事的职业分布于社会的多个方面,就是没有从事农业的,但在社会学的分类中,在管理者眼里,他依然被作为传统意义上的农民来看待和管理。这就是两者的差别。
换言之,作为身份的农民,其“身份”是“世袭”的,具有强制性,不可选择性;而作为职业的农民,他是可以自己选择的,具有自主性、开放性。只有两者都从事农业,才是一样的,除此之外,他们没有一丁点相同的地方。
农村工作会议是从种地即粮食安全这个角度来看待农民成为一种职业的。会议指出,解决好“谁来种地”这个问题,核心是要解决好人的问题,通过富裕农民、提高农民、扶持农民,让农业经营有效益,让农业成为有奔头的产业,让农民成为体面的职业,让农村成为安居乐业的美丽家园。但其实,要让农民成为一种职业,而且还是体面职业,有着更深远的含义。因为就实际来讲,农民这个称呼,对多数农村人而言,不仅仅意味着他的职业是种田,更多的是一种社会等级、一种身份、一种生存状态、一种社会组织方式、一种文化乃至一种心理状态。农民如果从上述社会对他们的规制中解放出来,回归到他本来的意义——即只是从事农业生产的人——那么,将说明我们这个社会比过去更加开放自由,农民有了比过去更多的自由选择权利。
这就需要还城乡居民自由迁徙的权利,全面建立户籍、居住一元化管理的体制机制,以后农民进城不但不会牺牲承包地、宅基地等财产权,而且在统一户籍背景下,进城农民还可和现有居民一样,享有平等的教育、住房、社保等基本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要让农民成为一种职业,必须要做到城乡平权,包括户籍制度、社保体制等一系列社会管理体制基本一致,此乃最关键的一步。
中国农村和农民的总体贫困,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农民在自由流动、迁徙和居住上的权利受限,就是在一些基本制度和基本公共服务方面“矮人一等”。当然,要做到城乡制度的统一,还需要我们做出很大努力,毕竟历史形成的、又附着很多现实利益的不合理体制不是一下子就可消除,但必须强调,不能再拖。
农村、农民和农业的现代化,始终绕不开两个问题:一是农民权利的提高,二是农业人口的减少。若农民从一种身份的标志转变为职业,那么,离比较彻底地解决这两个问题,比较彻底地解放农民,实现农村和农业的现代化,就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