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文明进程中,城市的作用举足轻重。据预计,到2020年,全世界约有三分之二的人将居住在城市。由于自然条件、地理环境、总人口数量的差异和社会经济发展的不平衡,各国城市化水平和速度相差很大,因此有了“先发”与“后发”之分。那些在城市化方面“先发”的国家留下了哪些经验?作为“后发”国家,要避免走哪些弯路?我们试图在“城市化历史经验”中找到答案。
郊区化的迅速发展促使美国城市化从传统的高密度集中转变为大都市区的低密度集中。各种经济活动也追随着高收入人群迁往郊区,结果导致城市与郊区发展严重失衡
在美国短暂而蓬勃的发展历程中,城市的兴起和城市化扮演了一个重要角色,但是长期以来,它们不在公众和学者们的视野之内。“边疆”(美国西部,广义上指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的地区)一度是美国学者最为热衷的用以解释美国历史的主题。但事实上,城市对美国的历史有着极为显著的影响。
从文明在北美旷野中诞生的最初时刻,城市就已经成为社会组织和经济活动的核心。它不是农耕文明的产物,而是商业文明的宠儿。自开发伊始,美国农业的发展就是出口导向型的。正是大规模的海上贸易催生了大型的商业组织,积累了大量的资本。城市从诞生到成熟的过程非常迅速,在一两代人的时间内,就成为推动内陆农业开发和联系世界市场的枢纽。美国独立前,95%的人口居住在农村,然而“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自给自足的传统农村生活是不存在的。
美国独立后到19世纪末期,是大陆扩张、西部开发的鼎盛时期,工业化和城市化也一路高歌猛进。 1920年,美国城市人口比例超过50%,实现了城市化。
美国城市化历史经验的一个独特之处就是城市与农村的相互促进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美国城市人口和农村人口都是大量增加的,跨洋而来的大量外国移民涌入城市,而土生的美国人却热衷于奔向西部 “边疆”。在19世纪80年代之前,美国城市人口增长的主要来源并非农村剩余劳动力。相应地,流动人口也没有给美国城市化带来巨大的压力。所谓城市与乡村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在美国城市化的历史中几乎很难寻觅。
可以说,20世纪至今的美国是属于城市的。2010年美国城市人口比例达到80.7%,同时,很多居住在林木荫蔽、溪谷环绕的农村地区的人们,其实并不从事农业。 2010年美国农业及相关产业仅占总就业人数的1.6%。然而,面对日益世故、多元的城市生活,美国人对城市的情感却显得复杂多变。一方面,人们享受着大城市所带来的魅力生活;另一方面,大城市高频度、近距离、浅层次和异质化的社会交往方式又使他们感到陌生、不安和孤独。 20世纪初期,汽车的发明暗合了人们自由奔驰在田野中的天性,随即联邦和州政府投入大量资金进行道路建设。从此,人们得以离开市区的喧嚣和局促,选择宁静开阔、自然景观的郊区居住。郊区单门独户的住房满足了人们对于安全、隐私和牧歌式田园生活的心灵记忆。郊区化的迅速发展促使美国城市化从传统的高密度集中转变为大都市区的低密度集中。
然而,郊区的大面积住房和因工作所需往返城市的奔波意味着居住总成本的提高,于是大量中产阶级逃离城市,而大量的贫困人口却不得不滞留在城市。各种经济活动也追随着高收入人群迁往郊区。城市的税收基础不断丧失,而医疗、教育、福利等公共开支不断增加,城市面临财政破产、建筑衰败、社会失序的巨大困境。这种阶级的分化又与美国的种族主义纠缠在一起,成为现今美国社会白人与黑人事实上的居住、教育和就业隔离的痼疾。在20世纪60年代和90年代,美国爆发了两次严重的城市危机。城市与郊区的严重失衡使得美国人对大都市区发展放任自流的态度无以为继。此外,郊区无序蔓延也带来了各种问题,如资源浪费、环境污染、交通拥堵、社区风貌千篇一律等。上述种种引起了人们对城市化的反思,各种改革和调整措施纷纷出台,城市化的路径更趋多元。
(刘敏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