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身“来路不明”的汗臭味,85后女“北漂”小悦从地铁八通线北苑站挤了出来。忙了一天,终于回家了,虽然已经被晚高峰的人群压成了相片。
小悦的“家”就在北苑站旁的一个居民区。说是家,其实就是一个八人间上下铺的单人床位。和以前按季度结账不同,小悦现在交日租,由于是“长住客”,她习惯预付一周的房钱,每日的租金是22元。
“在北京住一夜,我现在只用花22元,不用押一付三,压力小了很多。”
只花22元,就能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住上一晚,这不是传说。在高房价、高租金的压迫下,北京城的短租市场正以爆炸式的速度成长。有调查机构的数据显示,仅以在线短租市场计算,2012年就将增长到4.9亿元人民币的规模。
短租,带来了实惠、便捷、灵活,而同时,其中隐藏的不稳定性也让每一个短租者内心,总有一份潜在的不安。
“我不知道自己会住到什么时候,这个屋里的人也一样,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小悦说。
短租不用“押一付三”
交完租、洗完澡,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小悦这一天的忙碌,算是告一段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7年前,小悦拿到北京一所“211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是一片美好的未来。“当时除了喜悦,就是规划着,在北京混出点名堂,过几年再买个房,把爸妈接过来,也体验一下大都市的生活。”
7年过去了,小悦工作换了好几个,憧憬基本磨没了,只学会一句名言“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买房,那是遥不可及的事,连租个像样的房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2009年大学刚毕业,小悦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两居室。“那时候,中关村(5.80,0.11,1.93%)一带的两居室,大概3000元左右吧,我们五个人,每个卧室住俩,客厅再住一个,一个人负担600元左右,感觉还可以。”
租了几个月,同学们陆续找到了工作,工作地点很分散,有的往北去了上地,有的南下丰台,合租的形式越来越不现实了。“房子租约到期的那一天,我们吃了个散伙饭,大家都哭了。”
那以后,小悦工作换了好几个,住的地方也跟着换,有自己租一居室的,也有跟陌生人合租的。
“我最头疼的就是押一付三了。一个月租金1000元,但至少得先交4000元——三个月起租,房租3000元,押金1000元。要是通过中介租房,还要再交一个月的租金做中介费。这些规矩看起来很合理,但是等我想换房了,麻烦就来了,押金基本上是不可能全收回来的。”
小悦说,退租时,房东或者中介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克扣押金,比如地板、墙壁的磨损费,家电的损耗费,甚至再打扫的保洁费。
“我一个月才挣3000元,每次换房,都要先在旧房损失一笔押金,再一次性地拿出好几千租新房,实在承担不起。”
8个月前,小悦终于找到了毕业以来最稳定的一份工作,在国贸附近的一家公司做文案,一个月有大约4000元的薪水。
她打算在通州附近找一个住处,“这里交通比较方便,离国贸也不远。”单位的同事向她提议,考虑考虑短租房。
“我一听,不用押一付三,立刻就感觉遇到了救星。”
房屋有隔断、人员混杂、流动性强——这些其实是“群租房”的关键词。而短租房与之相比,无非是“以日结算”这一点。它是否是一种换汤不换药的群租房?
短租房在中国大规模出现,大约是2008年。那时候,短租房以“奥运短租”的形态出现。一些北京的房东,打算将房子短期租给从外地和外国来北京观看奥运会的房客。但实际情况是,“奥运短租”的房源,供远大于求,最终,多数都是冷清收场。
也是在2008年,Airbnb网站在美国旧金山成立。这是一家联系旅游人士和家有空房出租的房主的服务型网站,它可以为用户提供各式各样的住宿信息。
就像当初克隆“微博”、“团购”一样,中国的投资者,在2011年也把Airbnb克隆了过来。一时间,“爱日租”、“蚂蚁短租”、“游天下”等网站蜂拥而来。他们把目标客户群放在毕业大学生、旅游、出差和求医等人群。但问题也接踵而至。这些网站,收取房东佣金,但只承担线上部分,线下不在管理范围内。所以,很多租客投诉房屋实际情况与网络展示的图片差异很大。而且房屋是否有隔断,是否群租、转租,网站一般不起管理作用。
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对房源质量的唯一约束,就是网站的评价体系。在理想状态下,差评多的房源自然被淘汰。但是好评还是差评,“水军”们可以轻松做到。对房东来说,一套通州区的三居,整租,一个月只能收到3000到4000元的租金。而做隔断变成短租房,日租金20元,一个月按20个租客每人租20天计算,就是8000元的收益。
去年6月《北京市房屋建筑使用安全管理办法》实施,明文禁止擅自变动房屋建筑主体和承重结构。今年5月,市住建委会同市公安、规划、卫生等部门,起草并公布了《关于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积标准有关问题的通知》。其中明确:出租住房的每个房间居住的人数不得超过两人;人均居住面积不得低于5平方米。 文并摄 D175
小悦是这套短租房里的长租客了,住了8个月。她一般是提前一周把房租交给阿姨,如果下个周末有安排,她会提前告知阿姨,只给5天的租金就可以。
短租房的特点,就是租客的流动性大,“不知道上铺住的是什么人。”
小悦住的这套房子,大门经常是锁着的,阿姨极少离开,所以租客只需要敲门,不需要带钥匙。而“男女生宿舍”的门,都是敞开的,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白天基本不关。
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小悦说自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内心还是会有不安,因为她听说,曾有短租房被盗过,“一个屋子里的笔记本和现金,一晚上就全没了。”
像小悦这样的短租客,入住时,除了交50元押金,按天算的租金,一张身份证复印件,再没有任何凭证。租客会得到一张交款收据,没有合同。“这种收据的意义其实根本不大,因为押金才50元,而身份证,现在做一张假身份证,也就几十元吧。”
短租房内唯一的监管者,就是那位阿姨。尽管考虑到了火灾隐患,屋内禁止吸烟、禁止使用厨房,但其他潜在的不安全因素,很难防范。
虽然居住条件只是凑合,安全隐患始终存在,但小悦说,自己依然会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把这种22元一天的短租房,当成自己在北京的家,即便这是一种变相的群租房。
“有时候,我也怕一进屋,发现东西都没了,心里充满不安。但至少,这比地下室要强一点吧,不会在暴雨过后,到处进水、无家可归。在北京,像我这样收入的人,短租房也许不是最合理的,但却是最经济实惠的。”
生活,总是这么现实,在经济杠杆的影响下,环境和安全因素,暂时被抛在脑后。小悦只能祈祷,短租房的隐患,永远不要爆发。
换汤不换药的群租房?
不知道上铺住着什么人
房租按天算不住不掏钱
通过网络,小悦找到了现在住的这个短租房。
小区距离八通线咫尺之遥。房子是一个大三居改的,有五个卧室,四大一小。大点的被布置成大学宿舍的样子,上下铺,小悦住的那间,能住8个人。其他三个大的,各住6到8个人。
这四间大卧室,分成了“男女宿舍”各两间,还配备了两个卫生间,男女生各用一个。剩下的那一个小单间,同样以日租的形式,给了一对小夫妻。客厅是公共活动区域,因为做了隔断,把三居室变成了五居室,所以客厅已经很小。
厨房,变成了管理员阿姨的卧室。这位阿姨是房东的雇员,工作包括收租金、打扫卫生、日常管理。“有这么一位阿姨挺好的,房间能保持干净整洁,而且每次回来,跟阿姨打打招呼,能找到一点家的感觉。”
阿姨就像大学宿舍的楼长,颁布了各种规章制度。比如屋内严禁吸烟,每天洗澡时间在早10点到晚11点,每天空调只能使用4个小时,厨房也禁止租客使用。“这可能是我租过的最有秩序的房子了。”
除了这些环境因素,这套短租房最能吸引小悦的地方,便是它的付费方式。每天的租金是22元,费用中包含了1元的水电费和1元的WIFI网络费。水电网络,这些以前需要自己承担的费用,全都包含在了租金内,而且使用起来基本不受限制。
押金只需50元。租金的计算方式很灵活,住一天交一天的钱。小悦如果去朋友家里玩并且留宿,只要提前跟阿姨说一声,这一天就可以不算钱。“我的东西也不用拿走,其实我也没什么行李。”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即便住满了30天,小悦才花600多元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