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文化,源远流长,是璀璨中华文明的一朵瑰丽奇葩。岭南水乡村落承载千年文脉,人民安居乐业,基塘水道流淌涛涛人情风土,承启未来情愫。城市化发展给这片古老土地带来勃勃生机,人民富足,社会发生旷世发展。看高楼拔地而起,感豪车飞驰而过,啖基塘消失,桑海苍天,察古村悄变,家园巨变。岭南水乡古村,历史何人知晓,未来谁来呵护!
12月14日,主题为“守望乡土,呵护家园”的岭南水乡乐从论坛暨第十八届中国城市化论坛在广东省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陈家大宗祠举行。论坛由中共广东省顺德区乐从镇委员会、乐从镇人民政府、综合开发研究院(中国·深圳)、北京大学景观设计学研究院、中国国际城市化发展战略研究委员会联合主办。
来自地方政府、关注岭南水乡古村保护的著名专家学者、企业家、媒体以及对中华文化情有独钟的当地人,就城市化进程中如何传承乡土命脉、延续地方特色文化齐聚一堂,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共荣共生把脉解困,从岭南水乡的机遇、价值、愿景、行动四个方面进行了深入探讨。综合开发研究院主任研究员李津逵为论坛做了精彩主持。
岭南水乡的机遇
于长江:期待顺德再次引领中国未来发展
(北京大学社会学人类学研究院副所长)
首先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是“买卖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在乐从乡土文化中,不论建筑形式,饮食、语言、风俗,都蕴含着大量的国际化因素,应该说整个顺德都是这样,乐从这方面尤其明显。这与改革开放30年,应该说再往前推50年,甚至一直到清末明初,这个地方一直是国际化对外开放的前沿地区,一直是引领中国面向世界的地区息息相关。
在这样一个基础上,今天我们又一次面临一个全球化、国际化的时代、机遇面前,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世界的意义上我们如何进一步引领时代的发展?当今中国正面临发展观念和发展模式创新的问题。我们目前处在后工业时代或者叫后现代社会,很多发展模式不能沿用原来传统的工业时代的模式,应该创新,乐从如果处理得好,可能找到一条不同于常规的发展模式,更符合后工业时代的发展模式。我认为,一是变城乡对立为强调城乡融合,熟悉国际化、全球化前沿理论知识,现在我们特别强调要重振被工业时代破坏了的一些传统,要回归传统,回归人文。二是城市化不仅仅是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豪华的商业中心,这都是工业时代或者说是现代社会对城市的理解。但是到了后工业时代、信息时代,会有很大的变化。如果从顺德乐从来说,我们又一次站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如果在这方面做一些重要的创新,摒弃传统的发展模式,特别是要从破坏生态环境、损害人文社会的旧的发展模式中,闯出一条新路,那么顺德乐从不仅是对中国的发展,也是对我们所有的包括对国际上区域发展做出的一个新的贡献。就像上世纪80年代,顺德模式成为珠三角很重要的一个发展模式,当时的珠三角甚至是以顺德来命名的。那么今天我们在城乡关系、城乡融合的实践中探索出一条新的路子,也许可以再次引领中国下一个30年的发展。
周志辉:不应割断四千年的乡村文明
(锦绣时代顾问机构董事、总经理)
我认为,中国的现代化应该有两个命题,第一就是现在大张旗鼓做的这种工业化中的城市化,另一个就是中国乡村的现代化。乡村的现代化应该是中国文明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说中国有五千年的文明,如果以城市的文明来看中国文明的话,现在日常生活的城市不过一百年,把紫禁城这些算上,我们的都市文明不过一千年。那还有四千年的文明它的载体是什么呢?我认为是我们的乡村。如果要真正把中国建成一个文明大国,就不应该把这四千年给割断了,所以乡村文明是一个很重要的部分,不应该把它作为一种现代都市文明的独立面,也不能把它作为中国都市现代化的一个负担。此外,我们的现代化建设还有一个重要的命题,那就是不仅仅让城市人享受美好的生活,还要让乡村生活和城市生活等质化,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说真正实现了现代化。
王军:乡村文明的根不能断
(新华社主任记者)
我一直在写城市的报道,其实城市跟农村是分不开的。在计划经济时代,农产品由政府定价、统购统销,然后补贴工业,这样一把剪刀差导致城乡二元户籍体制下,农村人与城市人完全是两种国民待遇,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改革开放之后,又有另外一把剪刀就是《土地法》,低价征收农地,而且这种征收不是因为基础设施建设,而是城市要搞房地产。这是很残酷的,使得农村无法分享城市共同发展的福利。过去60年,是这两把剪刀把我们的乡村,我们中华文明的根,破坏成今天这样。城市也一样,1949年之后实行的这种土地制度,让人们不敢真金白银地去修理自己的房屋,因为修好之后,城市就给规划了,所以著名的宅子基本上都是1949年之前的。
大墩、乐从两个村就要被城市规划、被城市覆盖了,而他们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只是给村里打个招呼而已,村民没有决策权。如果在中国古代有财产权就不一样了。我认为财产权就是正当性,英文property,词根就是正当性,所以,没有财产权的社会就没有正当性。文化大革命,谁都可以抄家,那是最没有正当性、最野蛮的时代。如果财产权不稳定,中国则无伟大的乡村文明。
现在,中央领导已经意识到《土地法》这把剪刀是不对的了,要参照对城市拆迁条例修改的精神修改《土地管理法》。这意味着,以后征农地,按市场价值补偿。《土地法》正在修订当中,我认为所有的中国公民都应该为此发表意见。通过按照市场价值给予补偿,给农民以谈判的地位,而不像现在命运是被城市决定的,在城市化面前就是一个被革命的对象,我觉得这是最根本的一个判断。十六届三中全会已经提出来,要给农村土地确权登记发证,允许在原用途的方向上进行流转,发展多种方式的土地经营,同时要求要建立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我认为这个很好,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跟《土地法》是两码事,《土地法》就是征地,但要是统一的。如果这一点实现了,我们中国才能说是一个文明的社会。
周林:土地产权的顶层设计是关键
(综合开发研究院主任研究员)
我很赞同王军老师说的,顶层设计很关键。在我经历城市规划和建设过程中,发现一个很重要的现象,由于国有土地的产权转移,形成了每一块地上都有它合法的产权单位,这块地的合法性让政府很难触动,结果他们把触角伸向农村,因为农村集体土地特征导致了个人没有明确的产权关系,所以他们可以组织形式对村庄进行掠夺。这是一个产权的本质,所以同地同权、同权同制,对农村集体土地的再征用是很重要的、必须的前提。只有这样,我们的历史的文脉、我们的山水、我们的古村落才有保护的基础,否则,城市会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进行掠夺式的占领,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岭南水乡的价值
陈志华:中国的文化是世界的
(清华大学教授、著名建筑历史专家、中国古村落保护专家)
有了人类就有了文化。比如文化博物馆的第一件文物是什么呢?是北京人的颅骨。这值得我们思考,是先有生产,还是先有人类?所以,经济建设之后还会有文化建设高潮,是不符合历史的。因为有了人类就要有了文化,不是说有了经济高潮以后,才有文化高潮。文化为经济建设让路,这一让,让我们新的老的文化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如果我们能够克服这一点,那么这几十年里可以减少很多文化损失。乐从有一些文化遗产能够保留得那么好,确实很使人感动。大家也许还记得,二三十年前,我们对文化是什么态度,积极分子是那些把文化破坏的最多的人。跟文化结合的最高潮不是去建设文化,而是去破坏文化,理由就是不破不立,先有破后有立,文化也是不破不立,因此先破了再说。破到现在已经40多年了,我们有没有新的文化?没有。
中国的文化不是独立的,是世界的。因为我们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所以我们的也是世界的,我们的破坏是对不起世界的。看到这个大宗祠的屋脊上这么多的雕刻,都是江南一带、沿海一带的特点,这与当地的文化与海外文化之间的交流、了解、喜爱很有关系。如果往北走一点到浙江的话,会发现这些雕刻都受到很大的破坏,第一个破坏就是统统脸都打掉,不要脸了。很多好建筑,雕刻都是没有脸的,这叫一种革命,是很糟糕的。但乐从这边的雕刻脸都在。这说明我们很重视自己祖先的脸,另一方面很重视与世界、与国际的交流。因为中国传统建筑除了佛龛之外,其他的建筑是没有这样的雕刻,而欧洲有很多这样的雕刻。文化交流也是人类发展的一个重要的路径,是促进我们文化发展迅速而且提高的一条路子。现在,我们与世界的交流,汽车飞机方面的比较多,但还应该有文物建筑保护方面的。其实,十七世纪开始,罗马教皇就开始保护他们的文物和教堂了,那是真正的科学的、有思维、有理论、有条条框框,有比较深刻的理解的保护。这并不是说我们就很落后,我认为乐从现在的保护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很好,希望这项工作能够继续下去。
李津逵:中国需要真正的历史文化名村
(综合开发研究院主任研究员)
谢谢陈志华先生!陈先生在这两天的考察中给我们讲的一些话很值得我们深思。他说,什么叫新?现在各地不都要建新城吗?那么,最新的是什么?最新的不是昨天刚盖起来的大楼,是保护旧建筑、保护旧村落,这是全世界最新的潮流,你跟得上吗?比登月还新的一件事就是保护我们的传统。当乐从镇的麦连桐书记很谦虚地对陈先生说,可能我们顺德的乡村比起北方、比起江南,历史还没那么长。陈先生说,一个乡村的价值不仅仅在于以前有多长,还要看未来能走多远,假如这个村子明天没了,三千年的村子拆没了它也就没了。但是假如我们的村子呵护得好,我们未来还能再走一千年、两千年,这才是真正的历史文化名村。
横松宗治:应保护好古村落的风土人情
(日本著名规划大师、雅克兰德(香港)有限公司董事、总规划师)
我没有长久在这生活过,所以只能以参观者的身份来谈一谈自己的看法。来到这个岭南水乡,我对这个水乡的风土人情都非常感兴趣。关于这个古镇、古乡、古村的建筑物的一些保护方法,大家都谈了很多,我想谈一谈周围的一些自然环境,包括整个风土人情的保护。比如说我们参观的两个村庄,他们的自然环境相比北方的要好得多。我看到这两个村庄的农业还有渔业都在发展,我特别想让他们再继续把农业和渔业发展下去。如果这个村庄的农地还有水系全都破坏了,那么整个村庄发展的最根本的条件也就没有了,它周围的自然环境、人们的生活水平也会跟着破坏掉。
我认为,村庄要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话,对于自然环境包括森林、山川、还有农业、渔业的发展,要占到60%左右。工业的发展包括外来工厂、村庄的建筑占到三分之一就可以了。传统的建筑和自然风光对村外的人肯定是有吸引力的,如果要发展旅游业,占到10%左右比较适合。这样的比例是因为通过研究村落、城市的近40年中,我发现,工厂建设了十年左右就会搬出去,剩下的只是废弃的厂房,还有一些工业用地。观光产业对于村外的人确实有一定的吸引力,但他们自己本身只是有一种玩的心态,并不是说要把它继续发展下去的这种心态。如果我们一成不变的话,对外面的吸引力最多只有五年。不管是发展旅游业还是农业,希望以保护整个美丽的村落,保护原有的这种风土人情为前提、为基础,否则,就像一个建筑物的基础是不牢固的一样,很快就会倒塌。
陈志成:保护古建筑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佛山市顺德区乐从村民)
陈家祠是在光绪年间纪念老祖宗而建的,从1885年开始建,到1900年竣工,迄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后来到民国的时候,解放前就把沙滘所有的学校集中在一起,成立了一个沙龙乡国民第二中心小学。这里培育了不少的学生出来,现在遍布世界各地。后来我们乐从镇镇政府十分重视,很希望把它维修好,我们沙窖的后人更希望把它维修得更好,如果不修,破破烂烂的不好看,以后还可能倒塌。当时镇政府和区政府合议了一下,下决心把它修好,投资也不少,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整个工程要超过2000万元。现在大家看到的都是在原来的基础上翻新。我们很感谢各级政府对文物的保护,这在顺德市还是顺德县的时候就已经是县文物保护单位,后来又成了广东省的文物保护单位,确实保护的还是不错的。我们沙窖人都挺重视这件事。
岭南水乡的愿景
刘达平:乐从的村落就是世界的村落
(重庆金阳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
一打开乐从的地图,我就惊呆了,11个村庄就像大珠小珠落玉盘,保存得很完整,确实少见。实地考察后,就像陈志华教授说的,今天乐从的文化实际上是世界的文化,也可以说乐从的村落就是世界的村落。这样说,一点不夸张,现在这样的地方太少见了。
对于村庄的保护,我的建议:首先是生态,这一点专家们都谈到了,都认为考察的两个村子保护得比较好,我还有另外一个看法,就是农村的生态还处于一个自然的状态,在一定程度上还有落后的一面,就是现在的区划规划在一定程度上比较混乱,管理也跟不上,在这种情况下,对生态的保护,一定程度上有一个城市化的问题。我认为乐从的生态需要城市化,需要基础设施,需要保护,需要管理。
第二才是价值问题。所有好的东西必须要有一个土壤,生态搞好了以后,我认为要坚持打造。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建筑内部,保护技术在全世界都是很成熟的。这不是一个难点,只要政府坚定信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第三是定位的问题。虽然目前来讲,这里的农村是格局化的,有家具市场、钢铁市场,并且农业、渔业传统产业的发展也比较好,但仅有这些还不够,还应该有一个新的产业定位,就是乡村旅游目的地。因为乡村和城市不是对立的,应该是相融的。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城市让生活更美好”,那么我想提出来“乡村比城市更美好”。最近我去英国专门走访了乡村。我认为他们每一个乡村打造的都是旅游目的地。什么是天堂?我认为乡村就是天堂。目前,伦敦五星级一般价格在300到400英磅一晚,最好的500到700英磅一晚。那么乡村酒店最低标准在300英磅以上,也有500、700甚至1000英镑的,到了周末还要排队。我去了好几个乡村,合作伙伴给我介绍的,一般都要1000英镑一晚。因此,我认为我们打造的目的必须要有产业定位,就像陈志华老师说的,以前这个村子有多少年不重要,今后能够保证发展多少年才更重要,而这个保证我认为必须要有产业支撑。
霍超民:城市化与乡土文化要两全其美
(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文联副主席)
我感到各位专家都对现在的村庄保护很重视。结合到城市化论坛,中国城市化的问题,我认为现在需要解决城市化跟守望乡土、呵护家园的矛盾。比如说,城市化使得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高度集中。同时也带来了社会问题。比如说高楼大厦的灭火难题,交通堵塞,广州等一些大城市总是解决不好这个问题。所以,城市化是好,但不要太泛滥了。对于保护,要保护那些确实具有历史渊源的、有文化特色的东西,比如说广州安宁路的骑楼。那些昙花一现的就不用保护了,否则,总是出现钉子户,城市怎么建设?中国的城市化发展到今天,是应该好好思考怎样呵护家园、怎样守望乡土。乐从人杰地灵,水乡风光非常好,可以说是心旷神怡。这是祖宗留给我们的,我们一定要保护好。通过详细规划和提高意识,让城市化建设和乡土文化保护达到两全其美。
曾真:应赋予历史文化建筑新的功能
(综合开发研究院城市化研究所所长)
在顺德尤其在乐从,这种真正的水乡风貌、乡村气质在城市化、工业化高速发展的今天是不可多得的。在保护的过程中,我认为需要为基层、为老百姓考虑他们发展的空间。像这种历史文化建筑或者片区,通过功能的更新,赋予原来简单的居住更多新的功能,会让区域发展更好,而且会成为城市的一张亮丽名片,这样的例子不少,比方说上海的新天地就是最典型的。结合乐从来讲,也一定要和城市的发展、产业的发展有一定的结合。像我们现在身处的陈家祠堂,这是历史文化重点保护单位,周边还有许多这样的建筑、区域,离家居交易市场百步之遥,如果能够投入一定的公共设施建设,再做一些咖啡厅、酒吧等设施,那么繁忙的交易完成以后,就会有很多人到这里喝咖啡,品酒。另外,即将建设的东平新城定位不是高档的区域、CBD商务区吗?那么,这些具备新功能的建筑,就有可能成为外国总部、采购团体的办事处。水乡的新生命跟东平新城的定位能够完全契合的话,既为东平新城的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同时也为大广州区域保留了这样一片水乡风貌。
周林:小城镇应重视专业化分工
(综合开发研究院主任研究员)
做一个简单的比较,顺德是佛山的一个区,宝安是深圳的一个区,两地的面积都差不多,都在七、八百平方公里左右。一个在珠江东岸,一个在珠江西岸,却走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增长模式。30年之后,结果怎样呢?2010年,宝安区的GDP是2500多亿元,顺德接近2000亿元。从增长的速度来讲,宝安比顺德要快,规模也大。但在所有反映效益的指标方面,两地的财政收入都是100亿元。但在反映人均财政收入,政府能够提供公共服务的能力,老百姓是否富裕,人均消费总额等方面,宝安大概是顺德的60%到70%之间,这是一个巨大的落差。在付出的代价方面,顺德现在还有3万多亩耕地,宝安只剩下1700亩耕地。在付出了巨大的环境代价后,宝安取得的收益跟顺德有一个很大的距离,包括发展的空间也完全丧失。分析两区增长模式的不同点可以发现,宝安以外资为主,顺德特别是乐从以民间资本为主,这种增长方式带来了更好的效益、更均等的发展机遇。经过30年深圳的农民还是农民,生产和生活方式没有什么改变,完全被边缘化了,而在顺德,农民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主体,比如乐从人均有3个营业执照。可见,正是这些原来普普通通的农民创造了辉煌。同时他们也是发展中最大的受益者,不仅体现在财富上,包括人的发展,从农民成为企业家,使得他们不仅这一代人得到发展,而且惠及后代。未来的发展中,必须强力去维护它,因为这样的增长才能有可持续性。在经济社会发展到这样一个战略性资源配置的今天,我们一定要非常小心,否则会丧失发展的主导权。包括文化古迹,也许现在不创造价值,但未来,它的价值无法估量。
另外,在处理经济增长方式和城市建设关系上,整个珠三角地区人均GDP突破了一万亿美元,这意味着进入了初步发达国家行列。达到这样的发展程度以后,要研究其他发达国家的经历、未来的产业发展定位、老百姓的期望值、包括文化消费、个人发展等方面的需求,这些可能都是未来经济发展的动力。从政府来讲,要在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方面做更多的事情。对于乐从包括顺德的整个城市发展水平来讲,未来需要在整个城市基础设施和城市的软环境方面做进一步的提升,这是我们政府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在产业发展方面,像乐从这样的小城镇应该侧重自己的专业化分工,体现差异化和特色化。这会带来新的增长机遇,也会成为最大的优势,在整个城市群当中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可或缺的角色。
庞伟:保护村庄不是保护古董
(北京土人景观与建筑规划设计研究院副院长)
20年前我就住在顺德,对顺德有过研究,知道它的来龙去脉,知道它今天的来之不易,知道它今天得了什么,失了什么,我觉得这个很重要。其实这就是两件事情,一个是观念,第二个是做法。当地人对呵护家园的观念从来没产生过疑问,问题是在做法上。我觉得有两点需要考虑,第一个思考未来的顺德人是不是都住在水乡?显然不是。仇保兴副部长曾表示,密集型城市、紧凑型城市是潮流。也就是说,当土地压力很大的时候,水乡一定要被夷为平地,要被“招拍挂”。因为这样低的容积率与当代城市的发展状态是不吻合的。那么,对策是什么呢?就是拿密集的高楼去缓冲水乡的压力。当一部分乐从城区、顺德城区、佛山城区,采取高密度、高紧凑的香港做法,把路网再做细,把立方再切碎,楼房充分的高,容积率充分的大,当土地压力不大的时候,就可以做生态廊道、绿化公园,就可以维系水乡了,也就是说,做水乡要在水乡之外做。
第二个思考,这些村庄到底是怎么定位的?是不是整个村庄将变成一个保护的古董?显然不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村庄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混合的产物,里面糅杂了明清建筑、民国建筑,同时也有这些年村民自发的、各种各样原因建设的一些民居、公共建筑。对这种糅杂的复合式的村庄保护,我认为侧重的是要有技术路线,把这种复合当作一个魅力来做。我们现在尊重的是两样东西,一个是旧建筑,这些属于文化遗产,绝不能再毁了。另外一个是空间格局,路网、水网,整个空间关系,这是水乡的灵魂。在这样一个混合格局中,不妨再出现一些非常新锐的、哪怕是非常异国的建筑,只要不破坏大的格局。我建议,论坛之后启动一个村落概念设计,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媒体记者等等一起参与,用工作坊的形式来推动。我认为,兼顾发展和保护,一定是兼顾了文化和经济,兼顾了一个普通人的常识和未来利益的选择。
关卫平:让传统文化成为发展的原动力
(佛山市禅城区政协副主席)
乐从最著名的是家具,但现在有钱有品位的人,盖了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别墅,里头放什么家具呢?一套几十万的家具,可能还不够品位,有本事的找一套明代的黄花梨才配得上。过去,经常会有人把老祖宗留下的红木家具扔掉,买一套新潮家具回来。其实我们的城市建设也是经历这么一个过程,这些年来我们把老的建筑拆掉了,建成新的。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思考,到底该怎么发展,城市化与传统文化、建筑、村落,是不是矛盾?我认为,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精华,是我们生活、生产的一种载体,与现代化、国际化是没有矛盾的,我们完全可以让它与时俱进。城市化的过程中,我们可以引进外来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产业发展,带来社会进步,但不应该完全抛弃传统文化的精华,特别是古村落、古建筑,因为它承载的是我们中华民族留下来的传统的思维和生活方式。
比如,祠堂的功能是中国社会从农耕到现在留下来的一种管理方式,除了政府的管制以外,民间通常靠种族来维系社会和谐。所以,祠堂就是这么一种重要的物质载体,也是一个精神的统治场所。还有一些经济条件、文化底蕴比较好的民居、村落,都非常有味道,无论从风水学还是现代理念来讲,都富有很超前的内涵。这就像明清家具,曾经很不起眼,一旦发现它的价值之后,永远是家具中最闪亮的。我们要在发展的同时,让传统文化作为我们发展的一个基础或者原动力。
麦连桐:保护和发展乐从的好山水
(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委书记)
乐从在过去30年里从一个农业镇发展成为今天的商贸之都,家具、钢铁塑料产业闻名海外。但发展到今天也受到很多制约,譬如我们的家具城被许多大城市复制了,市场竞争很激烈。在新一轮的发展中,乐从是佛山新城中心的所在地。这为乐从未来二三十年的城市化发展带来一个空前的机遇。对于乐从这样一个有特色的地方,怎么去发展我们的城市化?怎样发展我们的产业?对于保护与发展这个问题,首先我表态,专家们不要担心我们不去保护,我们绝不会推倒重建。不久前,我考察了韩国首尔,三星公司带我们去古民居里的一个大宅门吃饭。听说这个大宅门出了五个丞相。现在能够保护下来的只有几栋房子,七星级的消费标准,一般人进不去。这个大宅门让我们觉得特别有意思,其他的高楼大厦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留意这座祠堂外边的一棵榕树,形状好像仙女下凡。现在好多老板花几十万、上百万买棵榕树回家,其实我们身边就有,但由于发展的时候不注意保护,很多被砍掉了。这是不懂得文化、不懂得保护付出的重大代价。
今天,论坛现场有两组图片展示乐从,一幅是彩色的、现代的,一幅是黑白的。为什么改革开放30年,我们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是不是原来的水乡就是我们想要的?我觉得不是的。因为黑白图片大部分代表的是落后的,彩色图片代表的是一种方向。在发展的过程中如何把好的东西留下来,我觉得这是论坛主题所要探讨的。在新一轮的发展中,在推动核心区建设的过程中,我们制定了“美乐”计划。核心就是对乐从23个村居的环境、文化、自然方面的保护,这个月的下旬就开动员大会了。希望通过“美乐”计划,让我们乐从真真正正成为世界上人们关注的好山水好地方。
岭南水乡的行动
吴文媛:保护古村落需要耐心
(深圳市雅克兰德设计有限公司总经理)
论坛的主题是呵护家园。家园都有什么样的特征?我做一个比较感性的总结,第一是很美丽、很舒适的。第二是我的地盘我能不能作主。第三能不能承载我们的记忆。因此,旧城改造、古村落保护实际上保护的是人的生活,以及这里那些东西对本地人是有价值的。为什么宅基地不能选择盖一个可以出租的房子?为什么老房子采光通风不好,还要还原古老的样子?从人性来说,没有理由要求所有的人回到传统的模式,我们要为当下的人活着,要尊重生活在村里的人。这是这些人还愿意生活在村庄,或者说村庄能够保全和活化的一个重要条件。那么,村庄怎么才能够美丽和舒适呢?除了建筑外,最重要的是环境。如果要采取行动,我建议政府要疏通河道,改善交通环境,建设公共设施,恢复乡学、学社,建立养老院,改善公共聚会的场所,这是村庄应该提供的公共服务。不提供公共服务的村庄,里面住的就还是农民。第二,要保护全部的记忆。无论是像陈家大宗祠这样精心雕琢花了巨大代价的美好记忆,还是粗制滥造、急功近利建的房子,都要保留,只要我们还生活在这里,会重新抒写我们的记忆,这里的生活和生产方式也一定会被保留下来。第三,我们需要耐心。只要村庄还保留着,我们的村民、海外华侨会自动地改造他们的房子,生活的美好和舒适实际上是要花耐心去构建的。我们需要三年、五年的计划,等待我们的村庄还原它的美好,而不能要求短期内得到改观。这就是真正守望了我们的乡土。
张西利:乐从村落的水系很棒
(西利标识研究院院长)
如果未来这里的村落要成为旅游目的地,除了供水系统、排水系统、排污系统等需要改造,公共设施的建设问题也要重视。比如建筑的外立面,过去外立面的功能是防御性,为了防贼,窗户很小,墙体也是带有枪眼等防御性的功能,这不太适合现代人的生存空间。其次是室内结构的改造,还有一块就是文化建设的保护,像图片中的龙舟赛。我们能不能在这个区域建个龙舟博物馆,每年通过龙舟赛事去宣传?至于资金的来源,公共设施部分由政府投资或者华侨捐款解决。内部由每家每户解决,对于侨产,以委托政府去管理,内部重新装修。乐从村落的水系真的非常棒,这些水系可以作为一些酒吧、餐饮文化的景点。村里的一些老房子可以出租给附近的企业以及员工。我还想建议,取消现在村落里面的停车场,在外围划一个范围,进入村落通过电瓶车或者其他更环保的设施来解决。
邓兆良:要以水为居 以水为邻
(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岳步村委会书记)
我生活在这个水乡里。黑白图片让我想起小时候跟妈妈工作时养蚕的情景,而那些甘蔗是我们小的时候跟爸妈去砍的。还有鱼塘,我们常去抓鱼、小河虾。我们这代人对水很亲切,因为水让我们能够灌溉、流通,我们要养鸭子,要赛龙舟,我们要在水里玩耍等等。所以,我们今后一定要把它治理好,把景观搞得更好一点,同时保留我们水的文化。记得长辈在大树旁谈天说地的时候,我们就在旁边倾听。还有小桥,可以起到交通的作用。我们以水为居,以水为邻。我想这些都是水的文化来源。“美乐”计划里面,我认为今后要做好交通、环境的管理,拆除乱搭乱建,提供文化表演的场地。比如说在祠堂,通过互动、休闲、聚会等等,让大家凝聚在一起,这可能会让我们的文化建设得更好。
马润尧:我们对水乡很怀念 (佛山市顺德区乐从镇杨滘村委书记)
像邓书记讲的那样,我们对于水乡很怀念。我们小时候,放学后把书包往家里一放,就在河里游水、跳水。晚上,大家常常拿个手电筒,带上自制的“鱼叉”,在池塘里叉很多鱼虾。过去,家里没电视,就拿个枕头、小凳子,听老一辈讲故事,那时候觉得特别有乐趣。但是社会在进步,现在,很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以前很多的东西没有保留下来,很多建筑推倒了。现在还能看到的只是一点点,不多了。将来我们需要做好这方面的保护。
周旭:乐从保留了水乡和村落实属不易 (深圳友盛地产有限公司董事长)
大家的发言,特别是麦书记的发言,让我感动,我觉得立即行动就是最好的保护。在我们谈论完了以后的具体操作中,分工协作很重要。乐从的镇领导如果能从水系、道路的基础设施开始行动,然后各个村把自己的公共场所、公共配套补充好,协调好,三五年就能达到比较好的效果。此外,像李迪华、庞伟等等这些在景观学方面很有研究和成就的人,能够配合乐从,抓一两个典型案例,反馈到政府规划部门,让他们把水乡的特色规划和整个城市的发展规划相融合,形成一个可互动持续的发展,一个村一个村逐步地改造,形成一个平台。我觉得乐从有很好的保护和发展的前提,就是在家具、钢铁、塑料三个大市场形成的经济下迅速发展。它跨越了许多珠三角乡镇从代工工厂过渡到后工业化时代的模式,避免了大量代工工厂的建设,依然保留了水乡和村落。这是一个很不容易的结果。我相信,未来这里还能够在融合间延续下去。
李秋香:为古建筑建档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高级工程师)
针对保护,我想说三点。第一,要对现在古村落存在的问题,请专家学者诊脉,当地最熟悉家园的领导干部、乡民参与诊脉。把脉之后,做古村落保护规划,同时把古村落的的肌理、水系、道路、建筑的形态、人文历史都摸清楚。这是技术上对古村落保护的措施。
第二,建立文字档案。像乐从,很多村子都是城中村或者新老建筑揉杂在一起的,很难形成比较完整的老区域,如果还能够形成的话,我们希望整体的保护,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文化信息量、经济信息量。完整的信息量可以反应出某一时代的特征,所处历史时期应该有的文化水平、经济水平、军事水平等。为每一个个体建筑建立完整的档案,包括建筑年代、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些事件、重要人物、房东的家族史、子孙对建筑的改造等等这样一个历史的脉络,同时对建筑现状有所记录。此外,还要有相应的照片、建筑测绘,有条件的还要进行摄像、录像,将方位、空间、布局、阴暗、色彩记录下来。这样一套完整的档案资料,不管是保护,或是以后重新利用,都可以做到最合理,最适当。
第三点,利用新闻媒体对古村落保护、对文化遗产保护做宣传。尤其是地方政府要积极主动地去宣传本地的乡土文化遗产。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大众认识到文化遗产的价值,唤起民众的保护意识,积极支持这项工作。
韩西丽:应认真研究乐从的交通水系 (北京大学建筑与景观设计学院讲师)
这组黑白图片让我想起世界文化遗产地墨西哥漂浮公园,两者看起来差不多,这确实是世界级质量的景观。如果从城市规划的二维空间的角度看,它和阿姆斯特丹、和那些国际上质量一流的水乡没什么太大区别。但如果进入到三维空间看的话,就会发现基础设施落后、空间不够精致,属于粗放型的。就像刘达平董事长所说,伦敦的乡村宾馆最贵的一天要1000英镑的价格,那么,如果从二维空间的角度,这个村子也要达到那个价格。对于这组彩色的、反映现代的图片,如果问这是哪儿,估计会得到不同的回答。
乐从的村子和我们做过的高赞村的研究比较相似,我想,这里也可以从水和交通的角度探讨一个新的模式,比如通过发展水上交通分解高速公路的一些功能,这无论对于乐从、还是顺德、珠江三角洲,甚至于到世界,都是一种可持续的方式。
总结发言
改革开放30年之后,我们思考乐从古村落的保护,这实际上在反思我们30年来到底走了一条怎样的城市化道路。
首先,回顾一下这些年社会的语境会发现,从开放初期,小平同志说白猫黑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说明顺德以及周边走在开放的最前沿,基本上从没有封闭过的区域的启示,到后来先后提出经济建设压倒一切、发展是硬道理,再到最近发生的新变化。前不久中央党校邀请了100多位全国专家研究中国的软实力建设,往前推算,分别是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城乡统筹等等,其背后反映的是在经济发展30年之后,我们发现我们的文化不见了、乡村不见了。所以,这30年既是经济和社会发展的30年,也是文化失落的30年。无论是城乡统筹、社会建设,还是文化建设、软实力,都表明我们要找回这个国家的根本,也就是我们文化的根到底在哪里。
第二,什么是文化?这困惑了我最少10年,请教了很多人,都让我一头雾水,后来一个极其通俗的解释——文化就是联系,让我豁然开朗。所有能够帮助我们建立起与环境之间联系的东西就是文化。我们今天讨论乐从古村落,文化在这里意味着背后的中国人跟土地之间的联系,今天的人跟过去的人的联系,当代人跟历史的联系。在全球化背景下,还意味着乐从人、顺德人跟世界的联系,中国人跟世界的联系。
第三,叫做精明保护与精明发展。对于发展是硬道理、发展压倒一切这种经济优先式的发展,我们今天在反思。从反思中,我们所获取的是“精明保护与精明发展”。这中间,对于历史文化,对于古建、古村、古镇,有两组关键词,第一组是保存与保护。首先我们要能够把它留下来,才能去保护,拆掉重建已经不再叫保护了。第二组关键词是建设与发展。我们不可能不发展,发展永远是硬道理,建设是人类永远必须持续下去的一项活动。这两组关键词之间的联系是文化与利用。一方面我们必须保护过去的文化载体,另一方面必须想方设法发挥它在今天的使用价值,让来自世界的人都能够享受乐从的文化、顺德的文化,一起传承中国乡土的文化。
第四,要站在一个更高的层面理解古村、古建筑的保护,那就是在村落文化的背后对文明的理解。过去200年里,人类一直面临着两种文明的战斗,乡村文明和城市文明,这场战斗最早始自于英国,后来诞生了花园城市或者叫田园城市的概念。现在,这场战斗进入到中国,在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对城市理解经验匮乏的影响下,我们采取的方式是对农业文明的彻底否认,结果,正如是文明、文化的消失,是我们生活记忆的消失。我想,我们未来真正需要追求的是探索一条我们的文化根基能够持续下去的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和谐共融的道路。我坚信,改革开放前30年,顺德引领了中国的改革开放发展,30年之后也一定会引领中国的文化发展。我对乐从的未来充满信心。
陈碧云:要做好美好乡村的保护与传承
(中共顺德区乐从镇委委员、乐从镇财政局局长)
今天的论坛,我有这样几个感受,首先,以陈志华教授为核心的专家团为我们前进的道路点亮了一盏灯,这盏灯方向非常的明确,我们手中都是宝,我们现在能留下来的都是宝,所以我们要好好珍惜,而且今后每走一步都要反思,我们走得是对还是错。
第二,技术不是问题。像消防设备,在西方可以通过量身订制,做出适合古村需要的消防车。全民都是消防员,这是意识的问题,我觉得也是体制的问题。交通的方式很多,西方在做的是公共自行车,我们有公共的船只,这是我们以后可以引领出的一种新的交通方式和生活方式。只要我们的心是坚定的,专家就一定能帮我们找出最好的解决方法。
第三,希望在座的各个村支的一把手能够成为引领者。一把手的概念,不表示是一个专断者,或者专断的决策者,而是引领者,包括思想的引领,还有行动的引领。希望会后,我们不是停留在回忆里,不是坐在这里等,而是要往前走,引领出一条新路来。这其实代表着我们今天每走一步都是在书写新的历史,我们要做一个历史的承载者或者传承者,我们要给过去、现在和未来搭起一座桥梁,具有引领性的桥梁。希望我们村支的干部,也像各位专家们一样,带着强烈的使命感,保护好城市化浪潮里面这份不能再遗失的美好乡村环境。尤其是我们在这里生活居住的人,我们必须要走到最前面,做好保护和传承。只要我们信心足,资金不是问题,政府有,侨乡有,我们的社会有,企业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