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公布的统计公报显示,至2015年末,上海市常住人口总数为2415.27万人,比上一年减少了10.41万人。其中,外来常住人口981.65万人,较上一年的996.42万人减少14.77万人,同比下降1.5%。这被视为“上海外来人口十五年来首现负增长”,因而引发各方瞩目。
我们认为,很多经济发展的事,时间短,看不明白,不妨换用历史的长镜头,这样趋势就清清楚楚。
去年12月召开的中央城市工作会议指出,要尊重城市发展的规律。城市发展规律由五个构件共同组成。
其一,需求。城市规模本质上是个企业和居民的选址问题,是经济主体权衡利弊的结果。企业选址追求的是利润最大化,个人选址反映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其二,约束。企业和个人的决策面临资源与环境容量约束。其三,价格。通过市场价格的调节,城市规模必然小于容量约束,而不会突破约束。其四,供给。虽然在短期内资源环境的总量是给定的,但是在长期,资源和环境的总量可以通过经济增长以及技术和管理手段来增加,在国际上没有人为设定城市承载力的先例。其五,政策。当市场出现无法通过价格机制来解决的外部性问题时,政府职能是减少负外部性,增加正外部性。
如果不充分认识到城市发展的客观规律,不重视市场机制的决定性作用,就会给实际工作带来巨大的困惑,甚至出现事与愿违的结果。
在规划城市未来人口和空间的时候,如果住房、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的增长跟不上人口的实际增长,那么将出现价格调节供求的结果。在住房市场上,如果住房供应不足,房价上行压力将始终存在。在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方面,由于缺乏价格机制的调节作用,那么,出现短缺时,就可能不得不用行政手段来强制平衡。
过去曾反复出现政府规划的城市人口规模被早早突破的情形,这在本质上是因为供给不足,而不是需求过多。
如果对城市人口规模采取行政管制,必然出现对常住人口的差别化对待,尤其是在公共服务方面,而这与公共服务覆盖常住人口的改革大趋势相违背。公共服务的作用原本是要缩小人们由收入差距带来的福利差距,但如果将公共服务与户籍挂钩,而户籍门槛又与技能挂钩,那么,公共服务的覆盖对象就并非城市中最低收入群体,其作用反而是扩大常住人口的实际福利差距。同时,对低技能者设定更高的落户门槛,必然导致这部分劳动力的供给不足或劳动力成本上升。
回顾人类历史,城市人口规模是在城市发展规律之下决定的。美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人口出现过下降。但是,美国的城市定义与中国不同,美国的大城市仅是连成片的大都市区的核心部分,人们离开大城市,并不一定离开了大城市所在的大都市区。即使以特大城市本身来看,其人口下降的趋势也早就终结了,美国最大的几个城市的人口大多已经超过1970年代。唯一的例外是底特律,这个汽车城的人口持续减少,是因为汽车产业大量迁出美国,而底特律又没有发展起替代产业。
再看日本,东京都也曾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过几年人口下降的趋势,但只是昙花一现,东京的人口重新开始恢复性的增长,即使全日本的人口已经出现负增长。
不只是美国和日本,在法国、英国、加拿大,在世界上的每一个值得研究的市场经济国家,每一个国家的特大城市(尤其是其最大的城市),以及新加坡和中国香港这样的城市型经济体,人口都无一例外地在持续增长。
中国的城市化进程还要走二三十年,还有几亿人要进城。等到中国基本完成城市化的进程,如果你有幸见证“全球文明城市”的荣光,到那时,再来回顾今天的数据,你会发现,你担忧的事只不过是人类历史长河中毫不起眼的浪花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