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新城有遍地开花的趋势。根据2015年11月某媒体的不完全统计,中国将要及已经开始规划/建设的高铁新城新区有70余座,主要分布在吉林、辽宁、河北、山东、安徽、湖南、湖北、江苏、浙江等省份。
11月30日,湖南吉首市规划局透露,由该局组织编制的《吉首市高铁新城概念规划》完成初步方案。根据规划,吉首将在未来的高铁站所在地双塘镇,打造一平方公里商务商贸核心区和三平方公里集办公、文化、商业、居住等多功能为一体的高效率、现代化的特色新城文化商业中心;新城规划总用地面积为20平方公里,规划总建筑面积890万平方米,建成后将容纳12.6万人居住;新城建成后,可提供约4万个就业岗位。
吉首市是县级市、湘西自治州州府。根据吉首市政府官网,2014年末吉首总人口30.09万人,常住人口31.13万人。城镇人口22.80万人,城市化率73.24%。根据《吉首市城市总体规划(2003-2020)(2013年修改)》,2015年吉首中心城区人口规模可达到36万人;2020年人口规模可达到50万人,可谓雄心勃勃。高铁新城所在地双塘镇距吉首市中心9公里。
再提供一点背景。2011年,《武陵山片区区域发展与扶贫攻坚规划》实施,在武陵山片区六个市州各规划了一个中心城市,分别为重庆黔江、湖北恩施、贵州铜仁以及湖南的吉首、怀化、张家界。六个中心等于没有中心,这些同一生态位上的城市都想脱颖而出,成为赢家。
从吉首这个样本我们不难感受到地方政府抢人大战的烈度。未来,吉首市区及其高铁新城能否吸引这么多的人口净流入,这里不妄加揣测。但从宏观上看,哪些区位的高铁新城有望兴旺发达,哪些区位的高铁新城有沦为鬼城的风险,还是能做大概率预测的。
高铁新城说到底是一个经济考虑:希望高铁站点能把周边地区的地价拉起来。这样即使某条高铁线路是亏损的,但地价增值有可能弥补亏损而有余;如果高铁新城能发展起来,政府也能收到更多的税。这和许多城市大修郊区通往市区的地铁是一个道理,这些地铁线基本是亏损的,但由此带来的郊区地价增值,能让政府入袋更多的土地出让金。
问题就在于,如果高铁新城不能吸引一定规模的产业流入与人口净流入,地价就很难起来。不同区位吸引这两个流入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对高铁的经济拉动作用,许多人的畅想是:高铁通到哪里,工厂就开到哪里;高铁连接长珠三角与中西部,中西部就会感受到东部的经济辐射,迎来发展机遇,实现地区均衡发展。但可惜,除了旅游休闲业之外,高铁拉动经济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起作用的。均衡发展绝不是经济规律。
因为人口是不可能均等分布的。人口是自由流动的,哪里机会多就往哪里去。决定人口分布与人口流向的是自然禀赋。人口从内地向沿海流入,这是一个自发趋势。中国最发达的区位是东南沿海的长三角与珠三角。美国最发达的区位是大西洋与太平洋沿岸。
大城市化是这个趋势中的趋势。20世纪是大城市化的世纪。1900年,全世界100万人以上的大城市有11座,1000万以上的特大城市为0;1980年这两个数字分别为225与6。并且,大城市人口增长率远高于中小城市。日本与美国2012年居住在100万人口以上都市区的人口比重分别为51%与48%,同比净增1个百分点。
大城市最大的优势是人口规模经济效应。这是一个正反馈的过程:大城市有人口规模经济优势,才能有更多更好的基础设施、教育与医疗供给,才能有更多更好的就业机会与商业机会。这些又会吸引更多的人口流入,从而带来更大的规模效应。
高铁不仅不可能改变两大人口流动的基本趋势,反而会加快这一趋势,成为沿海对内地、大城市对其他区域的超级抽血机。道理是浅的,高铁让人口流动变得更便利了。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家本杰明·费伯的论文《贸易一体化,市场规模和产业化:来自中国高速公路网的证据》发现:在1997-2006年间,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被纳入高速公路网的边缘城市,相比于其他边缘城市,其经济增长率平均要低18个百分点,而其工业总产值的增长率平均要低26个百分点。
原因在于高速公路降低了交通运输成本,让产业与人口向中心城市聚集变得更便利。高铁与高速公路在这一点上是同构的。
在这个过程中,赢家是沿海与内地部分中心城市。未来长珠三角容纳一半中国人也不奇怪。长珠三角的大城市及内地部分大城市,兴建高铁新城成功的概率较高,抢不到人的内地中小城市就不那么乐观了。
2015年11月3日,新华社发布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健全财政转移支付同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挂钩机制,建立城镇建设用地增加规模同吸纳农业转移人口落户数量挂钩机制。转移支付随人走与建设指标随人走的游戏规则,简直是地方政府抢人大战的发令枪。
抢人能力哪家强?高铁新城的命运,其实就取决于抢人能力。